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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文學研究的盲區(微)法西斯.新自由主義.後批判論述:

陳春燕
國立臺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教授

微法西斯是個不折不扣的送死題!若根據此一概念發想者德勒茲(Gilles Deleuze)、瓜達希(Félix Guattari)的原意,乃至於傅柯(Michel Foucault)的引申,則論者理應有高度的覺察力,願意檢視自身及所屬群體的法西斯傾向;換言之,任何人來談這個題目,都有義務反求諸己。本於這樣的精神,這次的演講將試圖探討此刻國內比較文學兩大趨勢的可能盲點。

首先,回到「微法西斯」之說的原初場景,則我們會發現,德勒茲、瓜達希的諸多命題,從微政治到分子行動,其實都富有雙面刃特性,既可能消解疆域、觸動革命,亦可能在微型層級對欲望進行整治,與巨觀層次的法西斯彼此呼應。不僅如此,假使二十世紀初的歷史法西斯一度曾被視為資本主義的解方,邁入二十一世紀,法西斯與新自由資本邏輯之間卻早已轉型成互為鏡像甚至共構共生的糾纏關係,而其主要原因即在於,此刻的法西斯與新自由主義,都各自演化出新的變體,都同時仰賴個人層次與「去個人」層次的操作:法西斯既需要召喚個體的某種認同(例如膚色),又需要將個人壓抑於群體的統計數據之下;而現今的新自由主義,既如傅柯所言,鼓勵大家經營自身,也如德勒茲所預判,使人人都被打散為資本網絡中的「分體」(dividual)。在這樣一個各路人馬身姿相仿、最基進者與最反動者狀貌難分的年代,不少原本領航解放思想的學說,也極可能因為容易受到時代物質條件的牽動,而失去論辯力道:身份政治便可能挾帶了形似法西斯的集體意志;強調非主體式潛能者,則可能與新自由主義分享同一片情感天空。

另一方面,若我們寬鬆定義大會主題,離開「微法西斯」原創脈絡,則我們很難不注意到近年文學研究以菲爾斯基(Rita Felski)為首的「後批判」(postcritique)風潮:此一路線深受拉圖(Bruno Latour)對物只做描述或部署、不進行批判的理念所影響,棄絕批判所造成的「減法」效應,主張以「關懷」、「依附」等態度進入文學。值此集體生命總似岌岌可危的時刻,此一正向呈現我們所「有」之事物的方法,容易贏得青睞,原本無可厚非,然而落實到文學研究,「只描述、不批判」若被曲解,卻可能淪為僅在文本內容打轉,忽視了文學形式與外緣物質環境的連動──而一旦如此,則文學與政治立場的關係恐怕難以識別。

我的申論是,上述兩大趨向,分別以不同方式暴露出欠缺媒介思維的危險:理論端提出的去個人、去主體化力量,若沒有進一步釐清其潛能如何傳介,則其力量可能為新自由主義──或是此刻與新自由往往難分難解的(微)法西斯──所收編;文學分析端若無法透析文本可能受到的當代物質、技術條件影響,不願在方法論上破解文學的政治,則或有可能與意識形態光譜上剋衝的各端浸淫於相同的思維理路。

我會舉洪席耶(Jacques Rancière)的小說論為例,說明他如何演繹了一種帶有媒介觀的文學閱讀,既以「民主」想望看待文學內容與形式,將文學提舉到思想的高度,又能以獨特的文學史觀及作者論,輔以敏銳的文本分析功力,護持批判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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